2014-05-31

「侘」與「間」勁抽的兩隻漢字



日本的美學觀「侘」「wabi」也許是愛art朋友,很喜歡的概念。有趣的是,這不是用文字就能表達得好的詞語,因為wabi包含了禪意,並不能把「理想界」的概念用「世俗」的詞語表達得圓滿。

Wabi的概念,通常會從茶道與茶師千利休(sen rikyu)一併了解。約一百多年前,日本人岡倉天心把wabi翻譯予外國人看,就以「imperfect」解釋這字。由於西方人根本沒有東方人這樣的觀念,怎麼來看,「imperfect」總不能把wabi解釋得好。

「侘」是從茶道而來的思想,如把「侘」一字拆開來看,就是人與宅,其他什麼也沒有。正是由於它的「虛空」,身處茶室之中,個人五感清空澄明,才能感受到身邊的富足,imperfect的不完美引伸到個人知覺的跳躍。這不是一種數學邏輯就能解釋的概念,諸如為何負可以得正的問題都會失效,這是以心感受的一個字。因此茶道常說的茶之心,從製茶到品茶間,令個人精神提升到極致,追求所謂的「和、敬、清、寂」。前兩者是講求與茶客的關係,後兩者則是個人的精神修為與領悟。

茶室的裝飾去蕪存菁,只有一朵花束與畫卷作空間的點綴,茶師珍惜當下與茶客的瞬間,僅從「茶與空間」把人的心思帶往深處。無邊界的想像世界中,在室者從簡僕思考豐盛、從不足思考豐足。這樣的思考跳躍,wabi把人與空間的偶合,引領到極廣闊的無垠領域。

要從現實中找wabi的例子,無印良品便運用wabi作設計理念,諸如「無包裝就是包裝」、「少就是多」、「不張狂而充滿活力」之類的思考,便是原研哉對wabi的領悟。引伸到Apple
的產品設計、或李小龍的截拳道(如寸勁、清空思想、如水一般)都有wabi的影子。

Kill bill的寸勁


然而,把Wabi融入生活,並且融匯貫通,其實是很深的概念,如經濟學中的節省資源、環境
學的環保、 政治學的文宣、飲食的節制、藝術與設計的表達精準、宗教觀的個人處世、人倫關係的相處道德等等都可以滲透wabi的思想。在乎個人有否察覺它的存在可能。

如日本的小泉首相就曾說「請用一張a4陳述你的政綱」,後來a4也嫌多,「請以一句說話表明你的立場!」這種政治手腕令他個人充滿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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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回來,wabi背後的思考與聯想空間,日本創作中也能找到,可見創作人對這種精神生活有種不自覺的追尋與嚮往。筆者會以「間」來說明,這可以停頓的空間、交接點或準備期間來解釋。

柔道與劍道者進入道場前,會閉目清除雜念,才開始活動。這是一個「間」;日本的演唱會中會有所謂的「間奏」,通常會是純音樂的演奏,其間既會介紹表演人,又令歌手有片刻的「停頓」與休息,以達到更佳水準(這不能以放break對譯);到日本的寺院參觀,必須通過走廊才能入寺院,當中的走廊是「間」的例子;日本的玄關,是室外與室內的交接點;鳥居是神界與俗世的分界。日常用語中又以「間に合わない」說話意指我趕不上。可見,「間」既可形容可見的現實世界,也連接不可見的精神世界。

為了製造「間」,一個「升呢」的空間與心靈跳躍。日劇或電影都會找到這樣的例子。




前幾年香港也有播放的日劇「女王的教室」,劇中的學生必須要輪流當值日,負責當天課室整理,諸如把老師的講台與地下擦得一乾二淨,既是對上的尊重,也是把一個空間「清空」,去除雜念。然而,女老師惡過老虎,就把值日生的失職當頭捧喝,「壁報上的日歷放歪了,這樣的狀態,怎樣上課!?」
言下之意,就是「間」做得不足,呢升不了,課堂就上不了。

黑澤明於九十年代的電影「八月的狂想曲」,也有「間」的例子。
拍攝鄉間的一幕中,劇組人員搭建一所木屋,屋中的道具除準備妥當外,就連茶壺中的茶葉也一併準備好。然而,拍攝根本不會拍到一個茶壺,更甚內裡的茶葉。這除了是一份執著
外,其實是對「間」的要求。

筆者最近看「間」的例子,古時日本人從中國學會漢字,一個「間」字已包含了這樣多的思考,去繁就簡,這其實己是「侘」(wabi)的過程了。

Text:Joseph

2014-05-22

從「蠟筆小新」看家庭變遷、念舊及對未來的信心

香港觀眾如筆者,往往都以七十年代的麥理浩年代,理解與投入過去香港的美好歲月。那時港府由上而下為香港人注入香港人的身份,如香港節、建屋計劃等。加上一大批流行創作、歌詞、影像等等令本土注入無窮的活力。主觀人情上為那些年代塗脂抹粉,拼湊一個自己的故事。也許每個人心底中,總依戀某一個時代,也許是童年時公園的氣味、沙粒的粗糙、背心的汗水等等。諸多能勾起那年代的事與物,總伴著點點的嚮往與眷戀。因此「懷舊」其實是充滿人性化的潮流,消費的物品已不是感觀的需要,而是赤裸裸的心靈觸碰,所買的不是物件本身,而是勾起那個時代氛圍的「靈媒」,一件產品的「完成感」要以自己的想像力填補。這種潮流十分有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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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螺江小姐」在七十年代開始於朝日新聞刊登漫畫連載,驀然回首已有四十年。四十年間足
有幾代人的故事。筆者看這類以家庭趣事作創作的主題,最深印象都是三代同堂,在圓桌上
用膳聊天,飯桌是那個年代的神器。正如香港人在當時以收音機扒取最多的資訊一樣。飯桌與收音機下的空間,都是圍滿了人與人或他與她。因此,筆者主觀情感上都為這類創作投射了很多美好歲月,大有「那是艱苦的歲月,卻是充滿情味與回憶的時代」的感覺。

創作歷程已超過二十年的「蠟筆小新」,也是由家庭故事作主軸,描寫的也是一個現代的家庭故事。可是,時代的不同,數十年間家庭也起了莫大變化。
「蠟筆小新」的故事中,父母從不身體力行作教育榜樣,而是用很多「不可以」的說話方式來管教孩子,小新的個人成長就從身邊成熟世故的社會人之間汲取營養,妮妮從電視劇學習、風間從小就在精英中學習上下關係、老師間爭風吃醋、小新又從園長學會了黑幫的說話口吻等等。身邊完全沒有學習的對象之故,一所幼稚園就是一個社會的濃縮。角色在當中穿插,便產生了很多「衝突」而成的笑料。這類的描寫有別「螺江小姐」,長者以人生經驗教
導下一代人的故事,兩代人因產生「想法」差異而產生了很多幽默與笑料。
大可以說,「小新」是大人與大人的故事,「螺江小姐」是孩子與大人的故事。時代不同,人的定義也來得不一樣。


有趣的是,「蠟筆小新」的主題曲就名為「不可以不可以歌曲」,歌詞都是說「怎麼樣也不可以,我從今天起還是努力好了(嘆氣)。」然而,潛合詞就是,小新根本找不到可以努力的對象,因此小新便以成人本能的角度出發,「與漂亮的姐姐相處就好了」這樣的不中題的選擇。

近廿年,日本社會不知不覺間走向了大前研一所說的M型社會,從「蠟筆小新」中人物生活的動機來說,就是這樣的故事。角色不長進、生存沒有什麼活力、凡事依照自己喜好而行動、孩子從父母中看不到學習的影子,漸漸便出現了世代的洪溝。
2001年「battle royale大逃殺」就是說這樣的故事。成人不明白孩子,孩子又對成人的無能感
到憎恨,相方對陣下,不相任由此產生。成人希望孩子從殺戳中,自行尋找活下去的理由與信念,結局處道出兩代人要多溝通的思想。

家庭崩潰、價值觀模糊等現代世界的現象,不知不覺間也在創作中尋得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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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家庭回望過去,並連繫到一個舊時代的反思。2001年小新的電影版「呼風喚雨!大人帝國的反擊」不但入選了歷年動畫100強之列外,更令「小新」一作邁向了不同的層次。創作人是年屆半百的監製原惠一,創作難免流露了很多歲月的痕跡。所說故事就是從「對現代家庭的
不滿,伸展到眷戀舊時代的氣圍,帶出我們今後怎麼活下去的主題。」

故事約說名為「yesterday once more」的組織感歎當時60年代的日本人充滿了目標與理想,並
為夢想而努力不懈。反觀當代人則沐浴在消費的奢華中。發出「當時人努力的結果,就是現在的面貌嗎?」的慨嘆。及此,組織以大氣電波令日本回到過去,令大眾沉醉於當時
的美好時光,忘卻了現在的勞苦與不安。結局之處,小新力歇跑上東京鐵塔之頂阻止之,象徵個人的勇氣戰勝昔日繁榮的圖騰,聲嘶力歇說出「雖然這個時代也許不怎麼美好,我也經
常與家人吵架,但我希望長大後!可以與很多姐姐交往!」縱使生存目標模糊,也非宏大理想,但仍對明天充滿樂觀與希望。既安俯觀眾對懷舊的不捨,也鼓勵觀者對未來抱有一份盼望。


結局中家人在黃昏下互說「我回到家了」,縱使家庭中不滿對方,問題始終要在家庭中解決,互相諒解、溝通與體恤。縱使當代已沒有一面能坐滿三代人的圓桌,但心胸存有寛容,總有種溫暖的感覺。

回望過去的光輝也許充滿很多聯想,正如筆者在文首中所說的「懷舊」或對過去香港七十年代的憧憬一樣。回憶中總盛滿無窮的青蔥歲月。然而,「活在當下,此刻無價」也許是老新
常談,但人何曾未嘗在此刻跌倒,對未來產生懷疑,而捲曲在昔日的溫暖中?

小新本作帶出日本社會家庭的特徵與點點的反思,借鑑對照,也許香港也所差無幾。既然「向後看」無補於是,乃自欺欺人;「向前行」也許傷痕纍纍,但有了家人同行,當中以關懷與溝通連繫,雨風中可以前行。這種溫馨與療傷系作品,套在現實世界的問題基礎上,創作情感確實來得很真摯與誠懇。


題外話:片中用了昭和時代的流行歌,音色動人,歌詞大多是眷戀那些年的味道,令觀眾繫上當時的時空,大有今不如昔之感。尤以片尾一歌,填詞人以「小時候媽媽所造的荷包蛋味道,至今依然回味。希望家人仍然健康」的書信形式寫歌,看得人感慨萬千。

Text:Joseph


2014-05-17

從日製創作觀看「眷戀自然與鄉愁」

近年出版的書藉「2052年」,邀請了不同範疇的專家預測人類未來生活的改變。當中指出「城市化」趨勢蓆捲全球之故,人類與自然將進一步疏遠,因此書中指出在郊外置業或居住將成絕響,人們希望逃離煩囂之類的心態,會從城市中建立人造園林而得而解決。這「預想的事實」,想起了今天文章的主題。

「country road,take me home,to the place,I belong」
日本以「鄉情」作主題,發展成創作一直與「自然」掛鉤。由於日本的森林覆蓋率達全球之冠,很多故事與創作,都是寫個人在城市眷戀鄉間點滴;或甚動物報恩的故事,如「義犬報恩」、「貓之報恩」與「義鶴報恩」,前兩者是動畫作品,後者則是文學創作。這都可看出人與自然間的親密情感。
對「鄉情」與「自然」的感覺,也許香港人著實難以理解。畢竟,新界與香港島的距離就是一小時內的車程,距離的短淺,著實擠不出「浪漫」的故事。為港人熟悉的日製動畫「夢幻街少女」與「歲月的童話」,前者的「country road」歌詞,就是寫一位眷戀鄉間道路,自勉振作的故事;後者則是主人翁出發到鄉間山形縣,與過去的「自己」邂逅,並得到人生整頓的機會。這種「思鄉情感」其實皆是對自然的懷緬與留戀。


「自然」乃是母體之故的思想,近年風摩港日台的小說「哪呀哪呀神去村」,目前也在日本上
映電影版,說的也是從山林體悟人生的故事。這種故事創作類型,描寫鄉間的氣味、嫩綠與靈氣,愈接近「母體」便愈得到救贖的描寫。創作人往往能把「文學創作」諸如借景抒情或托物起興的手法,帶到流行文化的創作中。及此,情與愁的抒發,日式創作總有「物哀」的
情懷。

因此,日本電影的節奏總給觀者有種「緩慢」的感覺,意義就時要「擠」出情感(慢),而非「傾瀉」情感(快)。觀者大可從北野武的電影中得到對照,作品總愛拍海邊的鏡頭,情感匯聚也就從自然而來,而對心靈細膩的捕捉,單單以圖像說情,電影「那年夏天、寧靜的海」便得到充分的印證。事實上北野武剛柔的兩面,撇開他的黑社會作品不說,作品「阿基里斯與龜」所表達對天不愛才的「痛」或是「菊次郎的夏天」為男孩萬里尋親的「柔情」,北野武總能夠捕捉及還原這些感覺,與觀者共同感受喜與悲、苦與痛。

「那年夏天、寧靜的海」
從自然得到靈感,再把這帶到日常生活,並把這種感覺還原到創作。「日製」所輸出的產品
以細緻見稱,也許就是創作人的感觀銳利、對環境敏銳之故吧。

為何食百佳壽司總附一塊「綠葉膠草」的疑問,那除了是視覺享受外,一種日人對自然的依戀,更是一種日製創作經常觸及的「鄉情」。吃的壽司、觀賞北野武電影的節奏或是對自然的感受,都希望有種形而上的雅緻追求。而這種追求的答案,總不會「傾瀉」而出。這種感受,筆者會以新海城的作品「秒速5厘米」作例子,片中的一句對白就是「喂,聽說櫻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呀。」這種細膩觀察的恬靜與閒適,對白成了作品的主題,從自然(櫻花)所蘊含的情與愁皆在其中。觀者大概能從日製創作所營造的意境,感受到有如欣賞文學作品的魅力。
秒速5厘米  櫻花杪


題外話,對感觀銳利與敏感的觀察,日本的超級市場所售賣的罐裝咖啡種類起碼超過三十種
以上。如果一位客人的味覺領域不是如此廣闊,種類又怎會這樣多而廣?製造者又會把味道追求不同層次,淡與濃、甜與澀,當中再各自分開層次或等級。
相反,香港所出售的雀巢咖啡就是牛奶味、濃味、標準或巧克力,其他?
沒有其他了,咁叻自己煮。

對味覺未曾有過追逐,味道的種類也許不會這樣多而細緻吧。推而廣之,為何日式創作對
「人心」描寫如此厲害,就是創作人感觀領域的不同。感觀領域愈闊、情也愈深、亦更見細緻與「到肉」。

Text:Joseph

2014-05-07

關於「日製機器人」的創作考慮

日本機械人創作自上世紀六十年代起橫掃亞洲地區,每個男孩心中總有幾個機械人伴成長。六十年代日本經濟高度成長之故,社會一片繁榮,涉及機械人創作的背景總有「宏大的宇宙觀」作支撐,可見當時人對未來充滿幻想,而宇宙開發需要有「科技」作後盾,代表者諸如從未來而來的「多拉a夢」;有著「大都會」般未來都市觀的「小飛俠」;高達的設定更是「嚇死人」,什麼激光劍、宇宙移民、宇宙殖民地等想法,在當時來看確實很先進,也能看出那年代創作人的魄力。至於設計機械人背後的用意,有說是對軍備與戰爭的反思、也有說是戰後日本人自強明證等等。但無論如何,機械人與宇宙的連繫與脈絡應該是那年代的「產品」吧。即使當代的此時此刻,經濟不景氣之故,當代人所消費或品嚐的都是那些年光輝歲月的餘暉,也即沈浸在「懷舊」的氣氛中。

「機械人」與「宇宙」之間,需要以「科技」作組合,而「科技」在2D的創作中,要有說服力便必須走向「寫實」才能令生活在3D空間的觀者增加投入感。四者的連接,一直令大小朋友對「科幻創作」產生無限憧憬。對日本人來說,機械人的大小與城市觀是互為表裡之故(畢竟舞台總以日本城市作背景),因此高達在四十年間不斷被修正成偏向寫實的設計,從2D走向充滿寫實感的3D的這段過程,以樹立在東京台場的高達雕塑,就是一個很客觀的例子。觀眾著實很難想像四十年前,在螢幕中出現的高達是如此滑稽,大小又隨角度而變形。可見當年的小觀眾,成了現在的大人後,對機械人的執著也與時並進,把高達「寫實」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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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對機械人有著考證執念與熱戀的沈溺(儘管無意識)。其實觀者只要把日本城市以「機
械人」的概念作理解,如近在咫尺的販賣機、分毫不差的交通網絡、路標、洗手間、懸掛外
露的電線都會有機械人的影子。俵俵者之最,以電車的型號、所走的路線、電車的快慢類別就能得到充分的了解,電車的種類與形態有如不同造型的機械人,執行著任務與成全本身被
製作的目的。

而居民在這細緻的城市中遊走與生活,其實有像駕駛「機械人」生活。無獨有偶,日製的機械人創作就有很多不同的功能、目的與造型的機器人,觀者大概從機械人的身高,而對它的功能、目的與當中的故事對號入座,並感受自己與它的「距離」。
身型矯小的如多拉a夢、小露寶、初音之流一概是日常生活的好幫手、人類的好伴侶;身型若是一幢大廈的如高達,目的與用途廣泛,從日常生活到宇宙戰爭皆有,當然有的機械人已描寫成人類的夢嚈(如大鐵人),有的則仍是人類的伙伴(如變型金剛);而身型大至一座山的,要不走向失控就是充滿菱角的壞人樣如Eva,或是完全空想的破壞型機器人。畢竟日本對小巧就是美,有著把物件縮小成寸的概念。
如果把「比卡超」(monster)放大成「哥斯拉」(monster)般大,就是距離感很遠的怪獸了。因此觀者看機械人創作,創作人對機械人身高的考慮問題,似乎不是憑空想像的事,機器人大小就是替「機械人內容」的定調。

日本有軟實力代表者如高達、變型金剛、多拉a夢,或是近年風靡網友的初音,全都是機器人。只是看它們的設計樣式,便可知機器人早已侵佔了生活的各方面。
日本對機械人的敏感,除了看機械人的高矮,其實也多少理解他們對科技追求的心,機械人造得多大而不至於恐懼?由昔日到今天的諸多機械人創作中,哥斯拉的侵略好比自然災難。
而與哥斯拉等身高的高達,人們會對機械人投射恐懼,就是因駕駛員的心態而定。正義與邪
惡的一絲之差,全是人的心靈所指示,這是七十年代創作人對機械人(未來科技)的刻劃與
描寫。看在今天的福島核事故(也可看作機械人的失控),似乎前人創作的先見之明,對比今天的窘境,其實也盡在不言中。

畢竟核能發電這機械人「身高」大得根本不能駕馭吧。但無他,被「機械人包圍」的日本,
儘管觀者片刻覺得冷冰冰,但以合成機器聲音所製的虛擬偶像「初音」也能在社會牽起漣漪。也許是筆者少見多怪、才疏學淺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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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ttp://m.youtube.com/watch?v=BOd28hQqMms

網上一段陳列出由戰後到今天機械人創作的video,以它們的身高作比較,點擊已超過一百萬。機械人創作中,從身型大約可看出故事格局,觀者從故事中理解現實世界,身高的設定又把創作帶到生活空間,觀者又能從現實世界出發投入互動。這種現象十分有趣。

史上最細小的機器人是「微星小超人」,只有0.08米;多拉a夢約是小學四年級學生的高度,有1.29米;高達18米;變型金剛狂派大佬,9千萬米,比木星細小許,這仍未算誇張與瘋狂!一隻在「天元突破」中登場的機器人身高52.8億光年(是光年!);這打破歷年機械人「身高」紀錄,看到眼都突。

Text:Joseph

2014-05-03

從日本創作了解職人的執著(下)















最近筆者收看一齣介紹日本職人的節目,由官方電視台NHK製作,名為職業的技術(仕事の流儀)。片中介紹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,一睹他們的樂業專業與敬業。日本職銜之廣也許令外國人感好奇,如棋士、和果子製作人、義肢設計者、機械人研究師、樹木醫生、模型公司會長等。由於節目已播放良久,愛邀者也極具份量,如鯊魚北島康介、當代手塚浦澤直樹、漫畫之神井上雄彥皆曾在節目亮相,令觀者大開眼界。宮崎駿導演被譽為「當代的黑澤明」,當然成為受邀者之一,有趣的是宮崎駿並不喜歡接受訪問,記者只能手持手提攝錄機拍攝。

眾所周知,一齣吉卜力動畫約需十五萬張原稿,每秒出現24張動畫,即一分鐘的動畫已需要創作人繪畫高達1440張畫作,如此吃力的工作令年輕畫師卻步,加上起薪點偏低,工時長,工作又以合約制聘人,後繼無人其實是日本動畫工業正面對的問題。
戰後,由於社會資源緊絀,手塚治蟲以每秒8格創作動畫節省成本,加上作品有流水作業之輿,無可厚非令動畫流暢度變得生硬。這令宮崎駿十分不滿意,認為日本動畫的起始有著不好的先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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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卜力動畫並不是一開始就寫好腳本,而是擬定企劃書,宮崎駿邊畫分鏡腳本邊思考接續的故事發展。因此作品前半投入製作階段之際,後部故事則仍在思考當中。1988年由於吉卜力同時發表兩部動畫「龍貓」與「再見螢火蟲」,製作人手十分緊張,後者就是公映時仍未完成的作品。

監督之苦在於既要思考故事,又要與其他工作人員相討美術分工、配音、音樂等諸多工作。
「風起了」的背景設定於大正年代,當時的女性菜穗子應是如何為二郎摺好外套的?成組動作與姿態應是如何的?那時的日本得力工業革命之恩惠,城市滿佈工廠與煙囪,而煙應該是怎麼飄的?這些極細微的地方,宮崎駿誓必親力親為,更不厭其煩把整個故事的每張原稿檢查、修正、捨棄。遇到稍不滿意,二話不說就把即整組畫作送到垃圾筒,口中念念有詞說「呀,麻煩死了」「這個不能用」「不對!」然後又默默低頭畫畫畫。因此日本傳媒曾表示以吉卜力如斯超高質動畫的製作成本,又從不外判工作予外地,作品其實只能獲取薄利。

宮崎駿是一位工作狂,對動畫創作絕不容許半點妥協,嚴謹嚴厲嚴格「三嚴」,從他的作品處處皆溢於言表。「風起了」製作與構思歷時五年,創作途中曾有年輕畫師提交畫稿給宮崎駿監修,現場當然緊張萬分。
「所畫的再修改!這樣畫令空間變得無趣了,不是你隨心所欲地畫的,你浪費我的時間了!如果無心做的,下來吧!立即辭職!」事後宮崎駿對記者說「我不是說笑的,我已72歲,我的時間已所餘無幾。」這說話當然是邊畫原稿邊說。

當日311地震恐防有波及東京之輿,混亂之說四起,工作室決定停工三天。這令宮崎駿十分惱怒,
「是誰說混亂的!站出來再說一次看看!正是現在才要努力工作啊!怎麼可以放棄生產線的?」。製片人與畫師無一不鴉雀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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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風起了」以堀越二郎製造零式戰鬥機的故事展開序幕,其實二郎造飛機的模樣與宮崎駿別無二致,兩者確切希望造出「美好」的東西。然而 ,二郎所造的飛機卻用於戰爭用途,他個人心態如何已沒有文獻參考,這也成了宮崎駿要寫這故事的掙扎。二郎為夢想造飛機,但時代的氣候卻令他結局一無所有,二郎有否後悔,觀眾從故事中亦無從得知。

二郎為了實踐自小的夢想,從一而終,算是在戰亂時代的唯一憑藉。但工作性質卻是間接取人命,表面上是對自己的忠實與完成,但內裡卻是諷刺之極。「愈努力也就殺愈多人」的詛
咒,對菜穗子的忠實與對飛行夢的純真,最後皆以「失去」作為善心的回報,也許是宮崎駿
對時代的控訴吧。只是,對赤子之心的肯定,「風起了,個人也要努力活下去」的故事主題,縱使時代荒謬,個人仍對生命獻上萬二分的虔誠與忠貞,角色流露了點點存在主義的思
維方式。然而,一顆孤高純真的心靈,又是否能在時代裡不被摧殘,獨善其身?

吉卜力動畫主題一向圍繞個人與身邊環境所處的關係,出發點經常觸及「人應該如何生存」
的問題。「風起了」製作期間經歷311地震、釣魚台事件、日本修憲等國際關注的議題。作者又曾在作品製作其間,表示日本社會所走的漸漸跟戰前社會一樣,令「風起了」蒙了一層
霜。對照滿是爭端的現今局勢,個人縱使擁有善念與修身(民間),但世界局勢的大浪湧來(政治),就令二郎的作品由「美好飛行機」變成「美好戰鬥機」的結果。
吉卜力作品一直肯定個人的善念與純真,也在過去的作品中述說這樣的主題。但「風起了」加插了時代與局勢在其中,就令個人的善意扭曲成「無意的惡」。「警惕」也許是宮崎駿在封筆作中送給大眾的禮物吧。

假如把飛機比作宮崎駿的動畫製作,把一生努力與心血皆傾心獻上其中,而且把事情做到「極致」,但一架飛機也沒有返回的「風起了」結局,不知是否宮崎駿晚年的夫子自道,自許個人的想法念念不忘,卻沒有回響?

Text:Joseph


2014-04-29

從日本創作了解角色的執著(上)

看日本人的創作,觀者經常能從故事中閱悉「做好一份工作」的角色個性,從而對該角色產生投入感或好惡。至於為何要做好一份工作,外國人也許就是一個不解。廣東話叫「執著」,日語叫「しぶとい」,英文直譯有正反兩面「stubborn」或「tough」。

觀者嘗試把「執著」套在日製的角色中,皆隨手可得。
遠從大家耳熟能詳的「龍珠」,當中比達就是一個要精益求精,迷醉於變得強大的角色。至於為何要變得強大,故事發展從起初的超越孫悟空,到後來為了自己而努力不懈。由黑頭髮變金頭髮,再由金髮變成全身閃電,結局更是捨身自爆與敵人共赴黃泉,這般殞落美的刻劃。大可以說,比達才是日本人工作的模樣投射,也伴隨櫻花的殞落美。再加上比達的不苛言笑,就是所謂昔日武士莊嚴威猛的架勢。從不說「阿仔i love u」或「莊子我肚餓了」之類透露個人內心世界的說話,嚴人也不寛己。這類的角色設定其實很日本,很武士,也很しぶとい。
相反,對比不用怎麼努力的孫悟空,只是一句「我很憤怒呀」就能擁有閃電衣裳及一條條筆直的香焦髮型的角色設定。比達於日本人心中而言,喜愛程度一直高居於孫悟空之上。簡而言之,比達的性格設定就是日人「工作思維」的極致體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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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方國家大多喜以足球或籃球作為運動愛好的首席,日本則以捧球高居首位,緊從其後的就是馬拉松了。馬拉松這種一直與自己纏鬥、爭鬥與搏鬥的運動,全是對心靈與身靈的磨練。套在日本人的思維中也是很能夠理解的事,因此跑得很「比達」,也許是一個極高的禮讚。

筆者很喜歡的一位日本超級馬拉松選手關家良一,他是連續多屆超馬的紀錄保持者,實力之強,竟可以連續四十八小時喪跑二百七十公里。幾年前為了回饋台灣人對311地震的支持,以七日時間環島跑畢台灣,最後疲勞骨折而養傷停賽。其實關家良一就是很「しぶとい」,很執著。往往把一件事(跑步),轉化成一種個人哲學(報恩)。因此世界知名的書道、柔道、茶道、劍道等「道」,就是有得解。
為世界讀者所擁戴的村上春樹,是每日十公里跑手,每日規律寫文章、跑步與細味爵士樂。
雖然村上作品筆下的男主角都很孤單、迷茫或無助,也很「沒有色彩」。但村上春樹本人就
是一個很刻苦的人,尤記得他說「我就是這樣生活的,而不跑步更是擠不出半隻字來」作為
自己的跑步理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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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自己的工作視為生命的例子,再轉化成一種哲學。宮崎駿的告別作「風起了」的主人翁二郎,廢寢忘餐地造飛機,趕赴妻子身邊的途中也可以邊流淚邊研究,如斯自虐的身心矛盾,就是很しぶとい的例子。然而,零式戰鬥機的強橫霸道,依史書記載,當年盟軍的作戰文件就曾寫明「不能與零戰(Seke)正面交戰」,如不是盟軍成功檢獲零戰完好的殘件,史書據稱零戰根本不能被打敗。以一件精雕細琢的產品而言,零戰神話的出現全憑二郎個人的努力而扭轉太平洋戰役,這著實是令人非常吃驚的事。

「風起了」片尾中,二郎說「我所設計的飛機,一架也沒有回頭」,而伴他到最後的也只是亡妻的幻影。
這樣的結局無不令觀者感嘆,「不滿足」的地方是一顆美好純真心靈,為何會換來背叛的結局?幻想最終破滅與失去,付出的與結果不成正比,有如「龍珠」般一直奮力向前的比達,最後竟以這樣自爆告終一樣。雖然櫻花之國的日本,重於good death的武士遺風思想,完好無缺的事物,要以「破滅」作為結局的刻劃雖不是奇聞,但奈何看在一個外國人眼裡,卻感到傷感與痛心。

擁有しぶとい性格的例子
1.「禮儀師奏嗚曲」的小林大悟。從用心「工作」中認識了人生的終極問題,卻送別了無數故人。
2.「slam dunk」的大猩猩。率領球隊奮力打敗歷屆的全國冠軍,努力「工作」,由於「去到盡」,最終失卻繼續進軍的資格。
3.「鐵道員」的站長乙松。堅守「工作」多年,贏得乘客的萬分敬重,卻失去了愛女雪子。
4.「幽靈公主」的男角。奮力「工作」平衡森林與人類間的角力,最後雙方絲毫無損,卻失去了神獸的居所「森林」。


Text:Joseph





2013-06-20

余華<兄弟>後感---時代高速濃縮的眼淚



幾年前,本地出版社推出了<見證改革開放三十年>影集,收錄的照片可謂濃縮了一個時代,也道盡一代人的滄桑。圖片會說故事,觀看故事間的斷裂總引人暇想兼且發人深省,社會經歷超高速重組,有如脫彊野馬,當中怎會沒有陣痛與傷口?


<兄弟>的書背中,余華寫了一段感言,明言一位西方人活了四百年才能經歷一個天壤之別的時代,一位中國人則只需四十年就經歷過了。時代輪替,汰弱留強,看似必然。然而,社會方向卻走上了岐路,一小撮人高度亢奮,大部份人卻木然啞忍,又怎教人不無限唏噓,覺察時代的眼淚?

<兄弟>一書中,主人翁李光頭與宋綱非親緣兄弟,小時候,他們目賭父母皆直接或間接死於文革鬥爭,民眾顛倒是非,凡事非打就拷,打家劫社,壞事做盡。李光頭的媽媽死前叮囑兩人儘管沒有血緣,也要情如手足,兩兄弟的首肯,寫下了一段長大後的悲劇故事。
小時李光頭因偷窺一位村中美女林紅的屁股,惹來村民賤視,骨子裡卻是李光頭的同好。李光頭販賣自己的偷窺故事,吃得肚脹腸肥。眾人不知善惡,也繼續以這套道德觀混人生。時值改革開放,林紅看上了一表人才的宋鋼,看得李光頭咬牙切齒,傾力追求之只換來斷然拒絕。得力改革之恩,林紅與宋鋼結下連理,享受了一段短暫的富貴,也疏遠了李光頭的騷擾。時移勢易,宋綱失業,李光頭是機會主義者,從一位雜牌地方廠長,成了依靠買賣國際垃圾而致富的城中巨擘。宋綱的潦倒與李光頭的暴發成了莫大對比,李光頭更把村中辦得富有國際味,搞起了無數荒誕絕倫的活動,如搜羅全國的處女選美,也振興了處女膜復修的怪事業。腰纏萬貫的李光頭沒有忘記與宋綱之間的兄弟情,暗中接濟窮困的林紅與宋鋼,令林紅大感錯愕,又令宋鋼走錯人生!

他們兄弟間的故事,繫於小時候的承諾;他們三人的命運,也換來截然不同的結局;他們三人的性格,卻隨着改革開放而前後顛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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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讀過的日本明治維新,是暗然神傷的歷史洪流,也是天翻地覆的震盪改變。

目前日本NHK大河劇<八重之櫻>就是以幕末作背景,由綾瀨遙主演,值得一看大時代的風起雲湧。
13年大河劇以福島縣出身的幕末志士新島八重作主角,以振國民士氣
而幕末更是歷久彌新的題材
當時英國學人留了一段明治維新的時代紀錄: 「一個若活過近代日本的過渡階段,他會有一種與別不同的老邁感,因為他目下完全活在一個現代世界,上下周圍盡是談論腳踏車、桿狀菌及「勢力範圍」等等現代事物,但其腦海裡仍清晰記得中古時期的事情。那些親愛的老武士曾引領我進入日本語的神秘領域中,他們梳的瓣子及身上帶着的兩把利劍。這些封建遺風現在已沈睡在涅槃中。…………舊東西好像在一夜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踪。」

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的光榮背後,筆者無意為那喪失忘本撕裂量值,只看<兄弟>的荒誕中國人故事,讀者只要察覺這不是空穴來風的故事,難免恐怖感叢生。

尤記得早年的電影<最後武士>(THE LAST SAMURAI),電影雖難免被套上東方主義的帽子,一句醒目對白卻為電影添光彩。

<The Last Samurai,2003>
"I belong to the warrior in whom the old ways have joined the new."
渡邊謙把刻了贈言的日本刀交予Tom Cruise,矢言「我是揉合了現代與傳統的武士」。言下之意是日本將迎來現代化洪流,也不忘自己固有的歷史與榮光。這只看武士刀在日本流行文化中出現的次數已得印證。儘管一句馬後炮對白,香港人也許聽出個言外之音,搔了癢處的根源。「我是揉合了現代與傳統的武士」名句,既是全球本土化的主旨,其實更是本港的文化政策與保育的教誨。

可惜,華夏文化的忘本與失落,「禮儀之邦」乃你我小時讀書對中國的極致禮讚。然而,陳雲在<香港城邦論>曾概嘆中國人已非中國人,乃騎劫了華夏文化之徙。唐宋的儒雅與文化遺風的傳承,只能在今天的日本京都能覓得芳蹤。而香港人擁有百年城邦經驗與素質,面對中國人的「南侵」,自有守護香港的職責,更有一役攻防戰要打。

<兄弟>的文筆寫得十分滑稽幽默,多少荒唐事,引人笑得抑翻。時代威迫人人的無奈,人人也就生於狂躁的年代,不知天高地厚,眾人麻醉,不覺對錯。回憶往事,覺今是而作非,又感於事無補,只能留下無言的眼淚與悔恨。最要命的是<兄弟>中的主角結局時仍不察覺對錯,無知不帶罪,那又應向誰問罪的天問這份空流淚獨憔悴的心態,把一個從文革至當代中國發展變化的故事,寫得入目三分。


文革社會思考失靈,當代中國又物慾縱橫,當中人人掏空了血肉,只剩拖行的皮囊,社會全然沒有銜接與過渡,社會固然承受不了,何況一顆血肉人心?


Text:Joseph